一、宛若出會

  「冬姊姊、一個時辰後,馬車就到了。」外頭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提醒著,應了聲後按了按沒有睡好而有些疼痛的頭,起身。

  如今,他是冬。

  雪野千冬歲這個人的一切,也早在那把火中,灰飛煙滅。



***



  進到了人口市場,一臉淡漠看著周遭。千冬歲心中腹誹著要不是最近那個大紅牌跑掉,而流失掉一些客源,他根本很懶得進到這邊。

  「我這裡的貨色都是比較嫩的,保證乾淨……您慢慢看。」人口牙子搓了搓手,用著不標準的荊城口音說著,露出一口黃牙諂媚笑著。千冬歲輕輕點頭,表示自己聽到了。

  雖然不喜歡進到這裡,但人口市場買來的人到底是比較乾淨……自己的身分已經夠敏感了,他可不想再買入一個具有危險因素的人來訓練。

  霎時,千冬歲感受到一道視線,下意識的回過頭望了過去。

  角落裡,有個人全身沾滿血污,雙手被綁在後頭,赤裸著上身跪坐。千冬歲勾起一抹笑,靠了過去。

  那個男人全身傷痕累累,渾身卻是流露出一些不甘願卻夾帶絲絲絕望的氣質,彷彿在祈求著些什麼明知是遙不可及的事卻又不肯放棄。

  況且那人睜開卻沒有焦距的雙眼……亦讓他想起了那個人。

  那是一個同樣擁有紫色瞳仁的人,他自以為熟悉,然又在那時顯得特別陌生的人。

  「就這個吧。」或許是出於衝動,千冬歲開口。

  「您確定?」站在一旁的販子有些驚訝,傾身,在千冬歲耳邊低語:「這是官奴哪,那些大爺將他放在這裡就擺明是要羞辱…」

  「就這個。」不給他繼續廢話下去的機會,隨手拋出一個錦囊。讓跟在後面的人把他領走,順便吩咐要人帶來那位醫生。




  「少主。」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站在床邊,作揖。

  「我已不是少主,莫再提。」千冬歲低聲說著,這醫者原是替他們宅邸大小醫治的長者。只是都已經身陷這種煙花地了,對方依然不改對他的敬重,這讓他很無奈,「那人如何了?」

  「情況恐怕不大好。」長者眼眶漸漸紅了起來,「況且或許他……就是夏碎少爺啊。」

  「夏碎已經死了。」千冬歲口氣倏然冷硬,「這只不過是長得跟他神似的男人而已。」

  「恕我失禮。」再度躬身,長者開始述說躺在床上昏迷中的男人的情況。

  ──從右邊太陽穴蔓延到脖子有一道相當長的割痕、臉頰到頸子有大片的刮痕、頸子上有大片烙印、左右手指甲全數被拔光、背上和胸口有著舊新交錯的鞭痕、營養不良……全身沒一處完好,可能遭虐兩年以上。

  坐在一旁椅子上,看著對方洗淨而顯露枯黃的髮以及包裹緊密的側臉,千冬歲邊低吟沉思。

  如果是區區一個官奴,應該不至於做成這樣。

  「你,到底身懷什麼秘密呢?」想起管理人報告的事項,露出一個淡淡玩味的笑,千冬歲瞇起眼說著。



  當天,天空黯淡還尚未完全轉亮,淺眠的千冬歲就被一陣腳步聲吵醒,他坐起身的那一瞬間,外頭傳來一道有些慌張的聲音。

  「冬姊姊……那、那男人醒了,可、可是他……」

  批上外袍,千冬歲打開房門,淡淡的問著:「怎?」

  「他眼睛似乎看不見,正在吵鬧中。」

  皺起眉,沒想到居然帶回來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。吩咐找來醫者後,千冬歲走進離自己房間不遠,屬於那男人休息的房間,裡頭的人看見他揮手便全數退出。

  「你好。」剛睡醒而略為低啞的聲音,讓那人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。

  「你是誰?」

  「那你又是誰呢?」

  「我叫作夏碎,藥師寺夏碎。」

  那五個字,劃破了千冬歲原本平靜無波的心,那五個字……他以為他已經淡忘了,卻沒想到再次聽到卻如此熟悉、如此震撼。

  千冬歲沉默了很久,久到床上的男人不斷問著話。

  「這裡叫作棲芳,晚春的樓館。」回過神,千冬歲發現到自己的聲音正微微顫抖著,「至於我……你就叫我冬吧。」

  「冬嗎……」夏碎沉默了許久,露出一個像是緬懷卻沒有意義的微笑,「我的弟弟,名字裡頭也有個冬字哪。」

  我知道、我知道……哥。千冬歲在心中沉重的呼喚著。此時剛好醫者走了進來,用眼神示意對方不要稱呼自己,轉頭對夏碎冷淡著說:「你先讓醫生看看雙眼的狀況吧。」

  眼前這個人,沒有認出他就是千冬歲。

  藥師寺夏碎、雪野千冬歲。

  如果可以,他希望可以完全忘卻這兩個名字。總是事與願違,那五個字就像烙在心底深處,宛如鬼魅般無時不刻的提醒著他那些永遠不能忘懷的過往。


---待續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unbeautifu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